— 默鱼sum —

【楼诚】他的二十七封信(十一)

11. 河山统一

  明楼和明诚坐上飞机的时候还跟做梦似的,这梦太真实,都已经三天了,还没缓过劲来。

  那天汪海洋火急火燎地跑到明公馆,没讲一句开场白就拉着他们收拾东西,时间紧迫也没怀疑他们为什么早把行李打包好了,明诚就是去楼上收拾了大姐的牌位,还想着给阿香打个电话。

  “阿诚你疯了?这不是把阿香往火力坑吗?咱们能跑出去,阿香一家子怎么办?”明楼制止了明诚想要碰电话的手。

  “那怎么办,七十六号的人会拿他们怎么办?”

  “行了,打吧,阿香是吧,估计你都不知道人家姓什么,七十六号的人也不会大海捞针的。”汪海洋给自己点了根烟,往外面走去,“给你们五分钟,我在车上等着。”

  明诚三两句话嘱咐完了,挂了电话拉了灯就走了。

  记忆中他们都没见过不灯火通明的明公馆,早些年有大姐为他们守门,后来又有阿香坚持着,他们没开过明公馆的灯,也没真正关过。明诚有些不舍,回着头一点也不想向前看。

  明楼没那么留恋,不过是个房子,哪里有那么多意义,早在他投身抗日的时候就明白自己以后会是颠沛流离。

  “阿诚,别看了,一切都要向前。”明楼握住阿诚的手,一字一顿地说。 

   “是啊,阿诚先生,咱们首先得有命去看房子,等会过了闸北的界,麻烦两位换上粗布衣裳,过了苏州河,会有人接你们开车去往徐州,那里有军用机场,会送二位回重庆。”

  “怎么突然说我们暴露了?”阿诚有些疑惑,这么多年来哪次行动不是火中取栗,可最近几月没有活动却暴露了?

  “这要问问二位自己了,有什么活动得二位自己动手。”汪海洋也是心烦,不知道这几个军统出来的人到底在耍什么把戏,可这二位又是上海站,不是整个情报系统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己要是不保他们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出入上海都要通行证的,你哪来的?”明楼也很严肃,“周佛海现在这么卖我们面子?”

  “明长官,这就是我的事了。”汪海洋示意司机把车灯关了,从小马路穿过去。

  过了这条马路就算是出了市区,再往前开十分钟就是码头,汪海洋示意他们下车换衣裳,从后备箱里拿出两团皱巴巴地旧长衫。

  四月初,空气还泛点凉意明诚脱掉外套还有些瑟缩,他习惯性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了街角的一间商铺,动作就马上定住了。他定在那里好几分钟,手里拿着衣服的衣角要穿不穿的样子让明楼十分纳闷,推了他一下。

  “看什么呢?”明楼已经穿好衣服,左手搭着自己的外套。

  “没什么。”明诚强迫自己眨眨眼睛把眼眶的眼泪逼回去,回头给明楼一个微笑紧接着赶忙把长衫穿上。

  明楼不知道,只要再走十分钟,就是他们延安在上海的联络站,就是那间茶楼,就那么几步路,就那么几天,他们就能逃离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延安也许不是天堂,也许哪里都不是天堂,但最起码,延安是他和大哥能睡个安稳觉的唯一家园。

  汪海洋就把他们送到渡口,那里早有一条小篷船在等着他们。汪海洋帮他们提着箱子,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最后就只说出一句保重,希望重庆相见。

  明楼同他握了握手,不言往时不谈明日,此时此景他明楼是把他看做朋友,明楼笑着说:“重庆见。”

  汪海洋的确把路线安排的很仔细,他们还是花了七天才到重庆,接应的人是军统局第六处处长王新衡,他们两人在上海呆的时间太长,早就搞不清重庆这边的组织架构。

  “国民党军统上海站情报科少校副官,明诚。”

  “国民党军统上海站情报科上校科长,明楼。”

  两人立正向眼前这位军官行了一个周正的军礼,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袍,七天没洗澡的头发都有些打缕了,脸上煤灰土灰交错就跟戏台上的包公一样。王新衡看着这两位六年没见的同僚,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回一个他所能做出的最标准的军礼。

  兄弟,回家了。

  重庆不愧是陪都,明诚在南京城曾见到的首都模样在这里也能略感三分,路上军人、商人、学者、平民、走卒商贩来来往往,跟陷落的上海那种诡异的气氛完全不同。重庆是山城,汽车上坡下坡颠的明楼有些吃不消,王新衡坐在前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重庆这几年连着被日本鬼子轰炸,没什么好路,大家多住住就习惯了。”

  踏上重庆的那一刻,明楼二人就没有把心放下来过,这是他第二次来重庆了,跟第一次一样,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可出了上海,他就是个傻瓜。

  明诚看出他大哥的紧张,只能用眼神安慰,他也不敢说什么,现在他们是功臣还是敌人都还是个未知数。但有件事还是必须要问的,他们没辞职也没被开除,上班这件事,总要问清楚。

  “王处长,我想问下,我们什么时候给副局长报告工作?”明诚有些犹豫地说道。

  “这个不着急,一是戴局长没时间,二是二位车途劳顿需要好好休息,等下二位就现在军统的招待所住着,等戴局长什么时候有时间了,自然就有汇报工作的机会了。”王新衡是个老官僚,说话滴水不漏还压人一等,这明里暗里就是在说重庆这碗粥,你们少分点。

  明楼也是累了,他对明诚摆摆手,让他安心坐着,不要瞎问问题。

  他们就这么在军统招待所一住就是三个月,看上去是修养实为监视,他们除了招待所的小花园基本上是出不去门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明楼和明诚就把这儿当成工作六年后的休假了。

  出不去门,电台还是可以听的,报纸也是能看的。这两人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开始拿着个收音机在小花园里遛弯放风,早八点是国际快讯,十二点是国内战况,下午三点是爵士乐欣赏,等晚上两人就不听广播,拿着晚报研究国民党党资党训,好混个重庆的入场券。

  明楼说这是个神仙日子,被明诚嗤笑,明明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那样没心没肺地白天黑地的瞎胡闹,明楼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你懂什么,能开心一会儿就好好开心,若是担忧没发生的事情,哪还有快活日子过。”

  “也是,大不了就是死,我又不是怕死的人。”说这句话时明诚仰着头望着明楼,视线交错时他又笑了,像是一种很早就下定的决心。

  “死什么死,当然要好好活,一起好好活,去,铺被子去,一到晚上脑子里就不知道都想些什么。”明楼瞪了他一眼。

  明楼说的好日子的确要来了,五月八号德国投降,震的重庆人民连火锅都不吃了,全跑街上去抢那天的报纸,明楼他们也急,可酒店的报纸不知道为什么就传不到房间。

  大街上都在讨论日本是不是要投降了,苦日子是不是到头了,可时不时头顶上响的飞机轰鸣声还提醒着人们还不是现在。

  中国人提心吊胆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四年了,突然有那么个盼头突然就要等不住了,每天的大街小巷里报童喊着“日军攻陷福建漳浦县了。”“西方各国敦促日方尽早结束侵略。”“日军攻陷江西万安了。”“美国在广岛长崎投下两枚原子弹。”“苏联对日宣战了。”人们的心跟着报童的叫喊声起起伏伏,这好日子,总算到了。

  八月十五号那天,明楼和明诚刚起床没多久,半醒不醒地开了收音机去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重庆夏令时古怪,让两人适应了好一段时间,都已经暮夏了他们两的早晨还是这样恍惚。

  “1945年8月14日正午,日本天皇向全国广播了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的诏书。”一个清脆的女播音员的声音响起,“今日正午日本政府将正式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

  明诚倒咖啡的手抖了抖,那点咖啡全都撒桌子上了,他觉得自己耳鸣了,跑到卧室去问,大哥,是我听错了吗,今天日本投降了。”

  明楼也呆住了,两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早饭不吃了,班也不上了,衣服也换了,就巴着那台收音机呆了好几个小时。

  直到听到蒋委员长的讲话,那个人在广播里激动地说着:“我们的正义必然战胜过强权的真理,终于得到它最后的证明……”明楼和明诚才真的相信,十四年的仗,终于打完了。

  他们俩看着彼此,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奇怪,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明诚问大哥:”你说我现在哭是不是太不吉利了。”话还没说完,明楼倒是哭了,明诚看他大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两人抱着一起哭。

  那天重庆的鞭炮声从江北打到江南,摔盆子吹唢呐,天南地北的人都用自己的家乡习俗来庆祝,蒋委员长说全国放假三天庆祝,重庆的人就把这几年的混沌气都撒了出来。

  明楼和明诚不知道哭到几点,反正肚子饿的不行的时候明楼推推明诚说:“饿死了,家里还有吃的吗?”明诚擦擦眼睛说还有一包挂面,明楼点点头说:”好,你先煮挂面,多煮点,我出去买点东西。”

  明诚按他说的做了,按照平日里的两倍做的,做好了,明楼也回来了。

  “买了什么?”

  “一只烤鸡,一只烧鹅,两瓶白酒,还有三叠纸钱。”

  明诚看见明楼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模样,苦笑地望着他说:“你等着,我把大姐的排位拿出来。

  他们也没什么讲究,就在阳台上找了个铜盆子开始烧。

  “大姐,抗战胜利了,明台家生了个女儿,长的像他。”

  “王天风,疯子,抗战胜利了,鬼子打跑了。”

  “于曼丽,抗战胜利了。”

  “郭骑云,抗战胜利了。”

    还有好多人他们想通知的,可却想不起名字。

  “你们今天多吃点,多喝点,我在这里多给你烧点纸钱,你们好好上路,我们好好活,等你们下辈子的时候,一定命比我们好。”

  明楼说完又哭了,明诚看他哭,自己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他想着我们中国人苦了十四年了,为什么不能哭,就要哭,狠狠地哭,今天哭完了,明天要过个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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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总算写到我特别想写的一个点了,这个章节名是我看《建军大业》的时候特别触的一个点,整个人坐在影院简直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楼诚还是家国天下的楼诚最打动我。


敬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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