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难得
天赋这种东西很难说清楚，有时候过了大半辈子，才能察觉出这种东西的存在，比如周佛海擅长做官，李士群擅长抓人。李士群在41年抓了捣毁了三个军统的电台，抓了五个地下党，死了不知多少个特工之后，他就成了日本人眼前的大红人，一下子就成了七十六号的一号人物，是军统暗杀名单上的第一名，不过这些年军统派出各种优秀特工去暗杀，最后都无功而返。
说实话这种暗杀人物算是情报工作中性比价最低的工作了，风险大，好处少，更何况这个对象还是李士群，一个被暗杀数十次从未成功过的人物。
“大哥，这次我们派哪个小分队去暗杀？干脆我们借这次机会把那个破站长拉下水算了，自从他来上海站之后，我们的工作难做许多。”明诚倒了一杯咖啡给明楼，以缓解这让人恼火的人物所带来的头疼。
“你现在能找到他？找他不如找南京站的人。汪海洋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他是重庆的人，情报渠道不同。”明诚摇摇头。
“恩，知道了，我会让行动队队长开始做行动准备，对了，你最近在日本人那里见过李士群吗？”
“没，他一直行踪不定，不过听日本人领事馆那里的秘书说，下个月新的太平洋总司令会来上海，他一定会去。这个总司令算是这几年来上海的最高军官了，我觉得这消息挺真的。”
“顺便再杀几个日本军官吗？阿诚你说这天上怎么不劈道雷把李士群这个人渣给劈死呢？”明楼在说糊涂话，算是一种放松方式。
“哼，老天要有那个能力第一个就是劈死天皇，哪有这么多仗好打，你又开始说胡话了，睡觉去。”明诚很嫌弃地撇了撇嘴，然后端起那杯还没喝完的咖啡准备离开。
“诶诶诶，这不是刚给我端来的吗？怎么就拿走了。”明楼眼看咖啡就要离开自己的书桌，马上伸手拉住阿诚。
“我端这杯咖啡是为了能让你清醒头脑好好想想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你直接想出了个用雷劈的方法，我看你是昏头了，别喝咖啡睡觉吧。”明诚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大哥开始成为国民党典型官僚了。
“别别别，我喝了半杯怎么可能马山睡着，不如阿诚你来陪我吧！”明楼不要脸起来真的是无人能敌，除了阿诚。
“可别，明长官是能睡觉了，我可还有一堆公文没有写完呢，不如明长官再给我派个人手，这样我才能好好睡个觉。”说完就端着咖啡出门了。
明楼自然知道不可能让老天打一道雷把李士群劈死，他拿出钥匙打开最下面一个抽屉，取出一叠图纸，这些都是特工们用生命画出来的地形图，里面有日本领事馆、海军俱乐部、海军总署、七十六号、甚至是日本和伪政府高官的居住地的地形都在上面，而暗杀，摸清门路是最重要的一步。
太平洋军区的总司令，第一个下脚地肯定是和平饭店，然后是上海领事馆，至于欢迎晚会日本人是在自己的俱乐部还是另包场地又很难说了，李士群很有可能出现在日本领事馆或者欢迎晚会上，或者这个狡猾至极的家伙根本不会出席。明楼对着地图只能叹息，大概是因为每走一步都是一条人命。
本来明楼答应明诚六月初的时候去郊区度假几天，可惜被任务打断，明诚联系重庆的朋友打听他们上海站的站长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被郑介民知道了，马上把葛长春打发回来了。
葛长春是北平调过来了，其实按资历是不可能当上海站的站长的，可是所有站长都是异地调任，上海站前几年叛变了几任站长，从此之后这个位置就是个烫手山药，只要还想在党内升官发财就万万不会接，葛长春是个倒霉蛋，还好这人还有点自知之明，除了往自己口袋里捞钱就是帮重庆那帮子权贵往自己口袋里装钱，这撸羊毛的功力连明诚都自愧不如。这不表明葛长春很配合明楼他们的工作，他在上海根植四五年的毒蛇可不是白担这个名号的，再加上明楼自己那股读书人时不时流露出的傲气，一个被架空的上海站站长还是有点添麻烦的天赋的。而那点麻烦够让明楼明诚二人的双面间谍生活吃一壶的。
“葛长春联系我们了，他今日入上海，你准备在什么地方见他？”明诚帮明楼穿好衣服，顺便帮他打领带。
“看我们站长想在什么地方见，要听上级的命令你又忘了？”明楼觉得阿诚系得有些紧，自己照着镜子调整着。
“他？他做过一年的情报工作吗？估计在北平就是个打报告的水准，为了安全还是我来准备吧。”明诚撇嘴，他最瞧不起葛长春这种人。明楼也不拦着，因为他也瞧不起。
明诚最后把地点定在法租界里的一个联络点，算是他们上海站最珍贵的财产，明楼进去的时候，葛长春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实在抱歉，葛站长，我这才下班赶过来。”明楼一遍脱外套递给明诚一遍笑嘻嘻地说着。
“没关系我刚来没多久，你把我从重庆叫过来是有什么大事吗？”葛长春给自己沏了壶茶，明诚闻着茶香就知道这是今年的新茶。
“自然是大事，戴局长给我们上海站来了个大任务，这个任务要是做好了，可是名留青史的美名。”明楼心里清楚，要让这种人老老实实干事，就得把前面的大病画大一些。“你说这是不是打事情？”
“自然。”葛长春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然后看着明楼说：“可我来上海站的时间不长，人员流程什么的都不是太清楚，上海的事情都由您看着办吧，要是您不嫌弃，联络重庆和南京的小事情我可以帮帮忙，还有如果上海站有什么却的，比如人手炸药之类的，我跟安徽站站长也挺熟的。”
明诚站在明楼身后，听着葛长春絮絮叨叨地讲有些想翻白眼了，联络重庆南京还算小事情？简直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好机会，这个新站长还真会给自己挑活干，不过他也知道，明楼愿意跑到这里跟这个站长见一面，就是要葛长春对内的全权代理权，对外联络这种事情让替死鬼去做，最后结局是好是坏都跟他们没太大关系。
“不过，你们对于刺杀李士群有几分把握？我在北平的时候就听说此人很难对付。”
“我们最近拿到确切信息，李士群会在下个月的太平洋总司令会来上海，日本人举行欢迎晚宴上肯定能见到李士群。到时候我会派出两个分队的人进行狙击工作。”
“一切就有赖明先生了，您是有经验的。”葛长春放下茶杯走了出去，初夏的落日总要晚一些，葛长春离开时街道上还有一些余晖，从窗棱间照了进来。明楼坐下喝了口水，顺带把明诚也拉到身边。
“明天你就去联系行动队的人，多安排些人手，还有就是最近电台活动低调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启用。”
“好的大哥。”
回去的路上明楼没跟他说一句话，一直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明诚时不时看下后视镜，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想说就说。”明楼眼睛都没有睁开。
明诚有些吓到，方向盘下意识地打偏了点，然后又回到原先的道路上。
“大哥你没睡着啊？”
“你这样开车，怎么睡得着。”明楼睁开眼睛，理了理头发。
“您刚才跟葛长春说李士群一定会到，这话会不会说得太满了？要知道从42年开始，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公开露面过，为了不被锄奸名单列上，不惜让丁墨村当正职，而且我现在想想觉得一个日本的太平洋总司令不一定会让李士群看得上，毕竟全办公厅都知道李士群已经不把日本人放眼里了。”
车已经开到明公馆前面的路口了，明楼开始不紧不慢地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明诚帮他大哥打开车门，明楼下车顺便把自己用摩丝摸的一丝不乱的头发又捋了一遍。
“行了，反正等会儿得洗澡，你别捋了，都要没了，快点。”明诚站在车门旁，不耐烦地催促着。
“你啊，看来我真的要整肃下家风了。”
“整肃家风？你也不嫌热，我刚才问你呢，李士群要是不出现你怎么办。”
“就没指望一次成功。”说完这句话明楼就满面春风地进家里去了，留下明诚站在原地。
上海的初夏最难熬，黄梅天里的人真是动一下都是一身汗，明楼洗好澡围着浴巾回到自己房间，看见明诚还在给他准备睡衣。明楼玩心大起，坐在床上看阿诚整理癖发作。
“别叠了，反正等会儿都要穿在我身上。”明楼一把手搂住阿诚，然后带到自己大腿上。
“你放手，我还没洗澡呢。”明诚算是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地推了明楼一把。
“阿诚你还是很诚实的。”说完就想把明诚身上的衣服扒掉。
“我说过我没洗澡。很脏。”明诚还在挣扎，从他大哥的怀抱里。
“那就一起吧。”
明楼那天洗了两个澡，最后热水都没了，只能用凉水，明诚很担心这样的天气会不会感冒，不过明楼觉得没关系，这样对阿诚为所欲为日子真的是很难得。
